馬鈴薯的沙發

Chapter 26.

　　躲在閔玧其身後，朴智旻揪著閔玧其衣袖的手微微顫抖著——即使過了幾年，親眼再見到金勝宇時，朴智旻還是不自覺地感到害怕、感到不安全感。

　　朴智旻甚至覺得他的這一輩子都很難擺脫對金勝宇的陰影，為了自己的性向分手、為了自己接受不了性而輕易地斷了兩人建立起的關係。

　　朴智旻懷疑過自己的價值、朴智旻懷疑過自己的心——無論是誰，因為這樣的理由被拋下都會懷疑自己的對錯。

　　無論是誰，都會因為性向被否定而感到對自己失望，或是自責。

　　扯開朴智旻抓著自己衣袖的手，閔玧其用力握緊了掌中顫抖著、濕涼的手，「我說了有我在。」

　　「我說了你不用怕。」

　　看著閔玧其的背影，朴智旻不禁眼眶微紅。

　　閔玧其老是在自己身前擋著，從小到大。

　　閔玧其從來都沒想過還真的有那麼奇怪的人，自己提的分手自己來求複合。

　　過了很久很久之後，還有勇氣來求和。

　　抬起頭瞪著金勝宇，閔玧其讀不懂金勝宇究竟在想些什麼。

　　「你都跟智旻分手那麼久了，現在來求複合是居什麼心？」閔玧其算了算，這也過了七年了，眼前這蓄著小鬍子的男人腦子到底裝了什麼。

　　「說來你們可能不相信。」金勝宇微微一笑，「我發現除了智旻，沒有人能夠讓我感受到戀愛的感覺。」

　　「哦。」閔玧其盯著金勝宇，「看來這幾年你有長進的只有鬼扯的功力？」

　　「果然不信嗎？」點了根菸，金勝宇靠上牆，笑起來的樣子還是和當年一樣，自信、遊刃有餘，「我和幾個人談過戀愛，和幾個人論及婚嫁，我怎麼都找不回從前和智旻在一起的感覺。」

　　「所以你當初就那麼輕易放手？」朴智旻向前站了一步，「當初可以為了性跟我分手，現在倒是若無其事地出現在我們家門口、若無其事地問我要不要複合？」

　　金勝宇伸手碰向朴智旻的臉頰，惹得朴智旻渾身戰慄。

　　「我這幾年都很想你，真的。」指尖劃過朴智旻的臉龐、輕輕地碰上耳際，金勝宇眼底盡是深情，「智旻，我還是愛你，過了幾年都一樣。」

　　臉色蒼白地還給金勝宇一聲乾嘔，朴智旻揮開金勝宇的手，退回閔玧其身後。

　　護在朴智旻身前，閔玧其把朴智旻的手握得更緊。

　　「朴智旻是我的戀人。」閔玧其的語氣很認真，朴智旻在身後聽著，漸漸地不再顫抖。

　　隔著閔玧其的是金勝宇，自己曾經的戀人。

　　他不在的這幾年，朴智旻幾乎忘了曾經帶給自己傷害的這男人。

　　而那男人，今早理所當然地站在家門口，笑吟吟地給了開門的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
　　「跟我複合吧，智旻。」他抱著自己說。

　　——真是該死的噁心透頂。

　　朴智旻緩緩地抽出閔玧其握緊的手，再度走向前。

　　憤怒逐漸佔上風，曾經受的委屈和不甘使朴智旻拋下害怕、拋下曾經的不自信。

　　拋下了所有的負面，朴智旻揚起了微笑。

　　閔玧其目瞪口呆地看著朴智旻做了他想做的事——朴智旻揚起了手，重重地搧向金勝宇的臉。

　　「當初我沒有勇氣。」朴智旻甩著手，笑吟吟地牽住閔玧其，「但現在我有玧其哥。」

　　「我有我的世界、我有我的勇敢。」朴智旻壓著閔玧其的頸子，印上了吻，「曾經我失去過我自以為的世界，但現在我擁有的並不是自以為，而是實實在在的、真真切切的我的全世界。」

　　「你抗拒我的吻。」金勝宇苦澀道，「你抗拒我的擁抱。但你說過你愛我。」

　　「我說了是自以為。」朴智旻輕笑，「我抗拒任何人的碰觸，但我從來沒有抗拒過玧其哥。」

　　「曾經的我太傻，最適合的人就在我身邊我從來沒有發現，甚至當作理所當然。」閔玧其能感受到朴智旻握著的手由緊逐漸放鬆，再握緊，「現在的我成長了多少你可能沒看到，你當初傷我多少你也看不到，我的希冀、我的絕望，我曾經恨透了我的性向而我怎麼樣都無法接受性，我從來都沒有那麼懷疑過自己。

　　「只是那麼幸運，我的身邊有玧其哥。玧其哥是我的救贖，玧其哥是我的一切。我倆相等的孤獨，卻相等的幸福。說起來我還該感謝你把我拋棄，若不是你一點猶豫都沒有地推開我，我甚至不會發現真正的愛就在自己的身邊。」

　　閔玧其怔怔地聽著朴智旻說的一字一句，他從來沒有聽過朴智旻如此直白且熱烈的自白。

　　金勝宇更是悵然。

　　以為朴智旻恨的會是自己，沒有想過朴智旻恨透了的會是他的性向。

　　「該死。」金勝宇再次抬起頭，眼眶發紅，「朴智旻，你能說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？」

　　「從頭到尾都只是崇拜。」朴智旻微微一笑，「還有習慣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金勝宇退了一步，看向閔玧其，「你贏了。」

　　「贏什麼。」閔玧其攬住朴智旻，莫名其妙地皺了皺眉，「剛剛隨隨便便跑來別人家抱著朴智旻的人到底是誰，除了莫名其妙我還真的想不出什麼形容詞。」

　　「而且你怎麼會傻得覺得朴智旻過了七年後還是會繼續喜歡你、為你守著？」

　　金勝宇正想開口，又被閔玧其的話給擋了下來——「你千萬別說你因為和其他人分手了又想回來吃回頭草，真他媽噁心。」

　　閔玧其的話猜中了一半。

　　金勝宇不是與他人分手，而是解除婚約——和論及婚嫁的女友結束了感情。

　　金勝宇一直找不回和朴智旻在一起的那種溫潤的感情，也找不回適合的感覺。

　　這一次金勝宇是帶著薄弱的希望來找朴智旻。他想祈求朴智旻回頭、想挽回朴智旻。

　　「你說的，你怕你為了性慾而傷害我。」朴智旻看著金勝宇，眼神憐憫，「現在你怎麼又敢再來找我？」

　　看著在自己眼前關上的門，金勝宇只是怔然，說不出半句話。

　　金勝宇說不出話，就這麼哭著、哭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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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還好嗎？」拍了拍朴智旻的頭，閔玧其擔憂的神色全寫在臉上。

　　「我很好。」窗臺上的米蘭花搖曳著，朴智旻瞇著眼，看著透著陽光的白，看得出神。

　　「愈長愈好了呢。」順著朴智旻的視線，閔玧其把朴智旻帶進懷裡，「朴智旻，我好幸福。」

　　「我不也是嗎？」靠在閔玧其身上，朴智旻舒服地閉上眼。

　　記憶緩緩地流動，見到哭得撕心裂肺的自己、見到渾身是傷的閔玧其，那日的陽光也很好、那日的米蘭花也綻放著。

　　朴智旻能聽見歌聲，一首只有自己聽得見的歌。

　　朴智旻聽見閔玧其唱著。

　　朴智旻回應了歌。

END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