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鈴薯的沙發

Chapter 3. 抓住就對了

　　大片黑暗，伸出手卻見微微散發著暖黃色光芒的、自己的指尖。

　　——「光？」感覺到聲音的乾啞，皺起眉，少年連連吞了幾口口水。

　　甩了甩頭，甩去了沉悶的暈眩感，同時感到喉嚨舒服了許多，少年打量著四周。

　　除了自己的周圍，便是如潮般的黑不斷向自己淹來。少年慌亂地踏出步伐，前所未有的輕盈感覺緩緩地包圍住身軀。

　　新鮮感帶來的欣喜逐漸大於不安，少年笑著狂奔了起來。

　　——沒有風。少年的髮絲、少年的衣角，沒有揚起、沒有跳動。

　　少年沒有意識到如此詭異的環境，只是朝著前面奔跑著——他看見了前方有和自己一樣的微弱光芒，正極速地下降著。

　　少年蹬起腳尖，朝著光芒用力一跳。

　　指尖擦過了若有似無的冰涼，光芒一閃而逝。

　　黑暗。

　　盈盈的點點柔光輕輕地飄散在漆黑之中，少年沒有猶豫，朝著光芒散髮的地方踏上。

　　又是一陣暈眩，少年勉強站穩了身子。

　　「我在哪裡……」少年茫然地環顧著環境，想不透自己是怎麼逃出黑暗、來到了一處生機盎然的綠地，「這裡是公園嗎？」

　　綠草茵茵，少年卻一絲溫度都感受不到。

　　伸出手，嘗試著碰觸熙攘的人群。

　　指尖不斷地穿透過人來人往的空氣中，碰也碰不到。

　　再一次地跌入層層問號中，用盡力氣思索著，什麼也想不出來——我是誰、這裡是哪裡、為什麼我會在這裡、剛剛那片黑又是什麼？

　　為什麼我不像旁人一樣走在路上，而是輕飄飄地浮在空氣當中？

　　腦袋裡充斥著各式各樣的疑惑，只能依稀想起一片翠綠帶著些許紅色，和一聲巨響伴隨著驚聲尖叫。

　　腦袋忽地傳來一陣劇痛，疼得少年扭曲了臉。

　　少年痛苦地捂住頭，蜷曲在池邊，幾乎喘不過氣。

　　直到過了許久，少年才恍惚地坐起。頭還隱隱作痛著，但什麼都想不起來……少年苦著一張臉，看著噴水池。

　　裡頭沒有自己的倒影，這下連自己的長相都不知道了。

　　少年嘆了口氣，頹喪地坐在噴水池邊——或是說以坐著的姿勢飄在噴水池邊。看來，除了失憶，根據自己認知還能發現自己似乎是變成幽靈了。

　　身邊的人來來去去，少年只感到渾身冰冷。

　　陣陣孤寂襲上心頭，少年惆悵地看著公園裡成群的人們。

　　就算是孤身一人，也是實實在在地存在在世界上啊——知道自己是誰、知道自己在哪裡地活著。

　　沒有感受到任何溫度，少年抱緊了自己、沒有感受到任何溫度，少年卻只感受到冰冷。

　　哭喪的臉埋進膝蓋，腦袋一片空白。

　　沉靜了很久、很久，少年才抬起頭。

　　天色早已陷入昏黃，漸暗的天空帶走人潮，少年恍惚地看著散發著暖光的路燈，一無所知、無去無從的彷徨再次籠罩。

　　風聲中似乎帶著誰的哭聲、風聲中似乎染著深深的擔憂。

　　少年聽出了風中的哭聲夾雜著一個人的名字——「柾國、田柾國——」

　　是誰在哭泣？

　　少年站起身，不自覺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邁出腳步。

　　沒有多久便找到了聲音的來源，就在自己面前的醫院裡頭。

　　醫院？

　　少年皺著眉頭，看著吵雜的急診室。聲音是從這裡傳來的，明明是如此嘈雜的世界，為什麼只在意剛才的哭聲？

　　少年在床前站定，找到了哭聲的來源。

　　少年顫抖地伸出手，怯生生地碰向趴在床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女人——不知道她和自己會是什麼關係，否則她沒有如此吸引自己的理由。

　　和在公園一樣，少年失去平衡地穿透過女人的身體。

　　和預想的情形不一樣，沒有習慣自己變成「幽靈」的事實，少年驚慌失措地穩住肢體，輕輕地飄了起來。

　　手裡卻傳來了更大的異樣感。

　　他碰到什麼了。

　　比什麼都還溫暖、比什麼都還真實，少年實實在在地碰在什麼上面。

　　一時間竟是熱淚盈眶，少年沒想到在被世界忽略了整整一天後，還能去觸碰到屬於這個世界的事物。

　　少年抹去眼淚，仔細地看向手邊的、他能夠碰到的東西——那是一隻節骨分明的大手，被自己的手包覆著，不斷地傳來暖意。

　　定睛一看，手的主人正躺在病床上，纖長的睫毛、挺直的鼻梁、精緻的臉龐，床頭卡上寫著他的名字叫做田柾國。

　　「田柾國……」少年總覺得這名字特別耳熟——這不就是剛剛在風裡依稀聽見的那名字嗎？自己就是追著這名字尋到這的……

　　什麼也也碰不到，卻能碰到這男孩，就代表著他和自己是有什麼樣的牽連或是羈絆吧？

　　那麼——抓住就對了吧？

　　少年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，悄悄地待在田柾國身旁的女人身邊。

　　雖然不知道這名叫做田柾國的男孩為什麼會在醫院，但根據少年的直覺，跟著他不會錯的。

　　莫名地感到安心感，少年終於破涕為笑。

TBC.